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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我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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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我贏了

有的時候天氣預報真的無法相信。

陳風看著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此刻變成了灰蒙蒙的青色,在心中暗暗吐槽道。

班車沿著山路盤旋而上,地平線不斷向遠方延伸,紅頂的別墅區和遠方的丘陵逐漸露出全貌,海面在雲霧遮蓋下若隱若現。

車輛進入隧道,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變成墨黑,車窗外閃過白色的熒光指示條,等到光線再次亮起時,周邊的風景已然不同,穿行在山間的溪流,尚未開放的花樹,道路兩旁的巨石,他們已經進入了青吉山的最高峰,吉巖峰。

面前的視野豁然開闊,巴車緩緩停入人工修建的停車場,一旁的索道售票處零零散散排著幾個人,陳風和蘇沂修走下車,向著入口前的觀景臺走去。

半圓形的木板橫架於山體之上,陳風靠在護欄旁,遠處的山群連綿向海,隱約的霧氣盤旋其上,倘若是個晴日,必定又是一番風光。

只可惜沒碰上好日子。

兩人在觀景臺稍作停留,拍照留念後向著入口處走去。

跨過寫著青吉山的石門,隱藏於其後的峰頂映入眼簾,沿山而建的階梯探入山霧之中。

蘇沂修有些顧慮地看了一眼山上:“天氣不是很好啊。”

陳風點點頭,但絲毫沒有要回去的意思,看不見的峰頂如同一座散發著神奇魔力的獎杯,既然已經到了面前,斷然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。

登一座山的沖動此刻沖刷走了所有退縮的理由,什麽天氣不佳,視野不好,統統都見鬼去吧。

“來都來了。”

老子今天就非得上去不可。

蘇沂修勾唇一笑,看著陳風摩拳擦掌不到山頂不罷休的氣勢,也逐漸起了些興致,既然陳風覺得無所謂,那他也不必憂慮過多。

路就在腳下,一步一步走就是了。

溪流從山巖上蔓流而下,潺潺的水聲入耳,蘇沂修穿行在修建於山間的蜿蜒階梯上,他腿長步子大,陳風則保持著距離跟在他的後面,眼神時而落在蘇沂修身上,時而落在身旁掠過的風景。

但更多的時候,二者相輔相成為一幅朦朧畫面,陳風便會選擇用鏡頭定格此刻,盤算著回去之後再細細描摹。

繼續向前走,支流的主道在灰色的山巖間占據約莫兩米寬的距離,青綠的絲帶自不知名的洞口交織纏繞,墜入山崖之下。

而幾座削平的石磚鋪陳溪上,每兩座石磚中間有約莫一拳寬的縫隙,水流擊打在磚壁濺起水霧,來往的游客踏過磚塊繼續前行。

蘇沂修在磚塊橋前定身,轉過身看著身後兩步遠的陳風,待他走至跟前。

“註意腳下。”

他說完便略微傾身,給陳風讓出位置:

“你走前面。”

背後是飛濺的細流,水霧落在陳風的臉上激起一陣涼意,蘇沂修正專註地望著他,漆黑的眸中映出他的輪廓。

陳風微笑點頭,先一步踩在了石磚上。

越是向上,階梯修的越是陡峭,有時連著六七十階才有一小塊平地,兩旁也開始出現未化的積雪,山霧也愈發濃密,陳風腿有些酸,在走到下一處休息點時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。

他掏出背包裏的水喝了兩口,一名裝備齊全的登山者正從上方下來,陳風將那人叫住,問:

“還有多遠到山頂啊?”

那人舉起登山杖,向著上方指指:

“早著呢。”

蘇沂修拿了一塊全麥面包遞給陳風,後者三兩口吃完,拿紙巾擦了擦汗,又站起身來。

一位外國友人從身旁路過,一對一的導游正操著一口流利的英倫腔講著什麽,陳風跟在他們身後聽了一會,一句話差不多能聽懂兩個單詞。

蘇沂修見他聽得認真,時不時還附和著點頭,輕笑著問他:“聽懂多少?”

陳風伸出手指指自己,微微蹙眉:

“我嗎?”

隨即揚唇笑了起來,眼睛彎出弧度:

“一句沒聽懂。”

蘇沂修扯了扯嘴角,陳風問道:

“你聽懂了嗎?給我講講。”

蘇沂修大學英語幾乎都是滿績點,方才那導游口音純正,他聽懂七八分,大概聽出來是在講關於青吉山的故事。

說這青吉山上曾住著一位神醫,常年隱居深山之中,恰逢皇帝最愛的妃子青吉得了重病,便派人到這山中來尋那神醫,沒成想那神醫寧死不出山,想讓他為青吉醫治,需將那妃子親自送至山中。

皇帝既不想單獨將青吉交出去,也不想讓她死,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派了兩個親衛護送青吉上山,沒成想那妃子與神醫在山間日久生情,被皇帝發現,一劍刺穿了神醫的心臟。

神醫死後,青吉直接從萬丈懸崖處縱身一躍,大批士兵在山下找了數日,都沒找見青吉的屍骨,再回山時,原本被刺死的神醫也不見了蹤影,只剩下一灘血跡。

一位坊間的說書人覺得,這是神醫的假死之計,為的就是和青吉隱於塵世,雙宿雙飛。

世人便也覺得如此,這略有些邪門的故事成了一段佳話。

“這故事,怕也就逗逗小孩了。”

陳風笑著說。

越是悲慘的人越是向往圓滿,蘇沂修想,會不會是哪個愛而不得的男子苦苦等不到宮中的愛人,給這個故事編造了出一個美滿的結局。

只可惜那男子不是神醫,救不了自己心愛的人。

吉巖峰海拔一千二百米,陳風所在的地方海拔九百多米,此處階梯變緩,一條依山而開的路沿著山體轉了半個圈,往下看是接近垂直的山巖,常青的灌木林在雲霧中擺動。

但若是向稍微遠處望去,就會發現腳下的這座山直接探進海中,嶙峋的礁石與山腳相接,刻著“海上仙山”的巨大石碑高約二十米,正立在不遠處的身後,許多游客站在護欄旁,用鏡頭記錄下這一幕難得一見的風景。

陳風拿出手機打開自拍,蘇沂修正向遠處眺望,他打開倒計時調整好角度,悄悄將那人的身影框入其中。

三。

二。

一。

“蘇沂修。”

那人轉過身來看向陳風,“哢擦”一聲,畫面定格。

背後是灰藍的海,縈繞的白霧,挺立在群山之中的石碑,來往的人不經意走進鏡頭中,留下一個模糊的身影。

陳風的眼神望向攝像頭,而剛回過頭的蘇沂修望向陳風。

這張照片的角度和光線屬實算不上太好,但陳風仍然欣喜地將照片保存下來,放入一個前些天新建的手機相冊。

相冊的名字是一個字母。

X。

“偷拍我?”

蘇沂修看著陳風陰謀得逞的笑容,心中一動,伸手揪住他的領子朝著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。

陳風順著力道後退幾步,蘇沂修拿出手機放在兩人面前,在陳風略顯驚訝的眼神中按下快門。

“想拍就和我說。”

蘇沂修有些慵懶的嗓音飄進耳中,陳風不爭氣地紅了臉,拉了拉帽檐蓋住有些發燙的耳朵。

難得的主動讓陳風有些心慌意亂。

他眼神躲閃,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個字:

“哦。”

兩人繼續向上走去,山上的溫度越來越低,海拔一千米時,階梯兩旁已布滿積雪。

陳風出了一身汗,身邊刮過的風又帶著雪未消盡的寒氣,蘇沂修敞開了衣領,腿有些酸,找了一處石凳坐了下來。

此處是一個寬闊的扇形觀景臺,山下的索道在這裏到達終點,距離登頂還有兩百米。

上山的路在此分為兩條,一條攀峰道,十分陡峭但距離較短;另一條觀景道,平緩且沿著山體環形而上。

兩條路都直通山頂的青吉亭。

蘇沂修上前去探了探路,攀峰道上的人不多,但階梯上還有尚未消融的積雪,另一條路似乎更為安全,於是他回到陳風面前說:

“走觀景道怎麽樣?”

陳風也在兩條路前打量許久,做出了與蘇沂修不同的選擇。

“我想試試另一條。”

蘇沂修皺起眉頭,似乎在想要如何勸說陳風。

“有點危險。”

陳風轉過頭看向蘇沂修,目光掃過身後的兩條路。

有意思。

“不如我們一人走一條。”

既然都能通到山頂,那不如都走自己選好的。

陳風鼻頭凍得發紅,此刻卻莫名燃起幾分鬥志來了。

“先到山頂的人,可以和對方提一個要求,怎麽樣?”

聽起來像是小學生會喜歡的東西。

蘇沂修看向陳風,後者眼神認真,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見。

但那雙眼睛什麽都藏不住,蘇沂修讀出了他眼底的情緒。

他想要比,並且想要贏。

那比比也無妨。

“好。”

兩人同時踏上第一階石梯,蘇沂修的身影很快被山體掩蓋,陳風調節著呼吸,手緊緊地拽著樓梯兩旁的繩索向上攀登。

腎上腺素在此刻達到頂峰,蘇沂修也逐漸融入這場有些無厘頭的游戲中,他不再顧及沿途的風景,專心向上攀爬。

倒也沒什麽想讓陳風答應的事,但勝負欲是個很玄妙的東西,越是接近終點,心跳得便越快,越是興奮,不為任何東西,單純為了“贏”本身。

他想,即使是他先到達也無所謂,陳風想提要求,也可以把機會讓給他。

能見度越來越小,陳風腿酸得擡不起來卻不敢放慢腳步,輸液港被扯得發酸發疼,他換一只手後繼續前進。

白霧中已經隱約能看到紅色的青吉亭,樹杈上掛著的祈願牌在微風中輕輕搖擺。

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在階梯上,最裏面的衣服已經濕透,蘇沂修脫下外套放進背包,看了眼身旁山體上刻著的海拔。

還有十米。

山頂的石碑逐漸露出全貌,最後一步踏上,視野在一瞬間變得開闊。

粗重的呼吸聲淹沒一切雜音,來往的游客在他眼中如虛影般掠過,蘇沂修只看見一人面朝著他,與他相視一笑揮了揮手。

那人舉起剛剛請來的平安牌,面色略有些蒼白,但眼中的溫度絲毫未減。

他走向蘇沂修的面前,輕擡眼睫。

“我贏了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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